来的人不是萧城,苏南书向窗外看去,垂花门下缓缓走进来一个扛着长刀的男子,苏南书不认识,并不是萧家的人。

他看样貌不过十五岁上下,比苏南书还要小一些,但个头已经蹿得老高。

头发高高束起,身上的短衫大概是浆洗了很多次了,已经有些微微发白,他将一把半米长的大砍刀扛在脖子上,嘴里吊着一根儿狗尾巴草,斜昵着院中众人,看起来吊儿郎当的。

他一把推开那妇人,将霜降拉到自己身后,下巴抬得老高,嚣张至极,【知不知道我们家少爷是什么身份?嗯?!】

官爷与那妇人相互看了看——或许相比萧城,他们现在更想知道的是,眼前这人是什么身份。

他从腰上拽下一个铜制的令牌,上面是隶书的【军】字,将腰牌举到官差面前,【是安川十万精兵的昭武校尉,是前锋统领!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——】

他伸手推了推那官差,官差不明所以,被推了个趔趄,他不依不饶,扛着刀凑近了,低声说,【那是军爷!他做了什么事儿,对或不对的,轮得着你们说话吗?啊?!】

那官差看了一眼老妇人,眼中颇有埋怨之意,行军之人犯事,大多是绑了交给军营处罚,就算是刺史也过问不得,这道理他明白。

只是当初说得好好的,这院子里没有军爷,就剩了两个黄毛丫头,一个病着,另一个是陪嫁的丫头,都是任人拿捏的主儿,只消将那小丫头捆了来,留那病秧子一人在院子里,便可以交了差事。

如今这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?

那妇人眼看着气势被人压了一头,刚要张嘴问话,只见那男子冷笑一声,直接将长刀插在地上,【哐啷啷】一声响,那刀就立在夫人脚尖儿不到两指的距离。

他转过头,冷冷地说,【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?】

那官差直到遇见了硬茬子,生怕自己这趟来钱没赚多少,倒搭一条命进去,于是连连陪笑,【是,是,军爷自有处置。】

说罢转过头,拉着妇人仓皇逃了出去。

等两人走远,那男子这才将长刀收起,转过身来,笑眼弯弯地说,【霜降姑娘,我方才,演的怎么样啊?】

这下轮到霜降目瞪口呆了,【什么演的?我看你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,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,合着都是演的啊?】

【当然了,我不演的嚣张一点儿,怎么把他们吓跑呢?对吧,姐姐!】他直起身来,看着从厢房走出来的苏南书,笑着招手。

【你演的很好,只是——你是谁呢?】苏南书一边打量,一边敷衍他。

【我叫柳虎,我爹原先是孙家的老奴,夫人过身后,是我爹看着少爷长大的,后来少爷去安川戍边,一走就是三四年,我爹岁数大了,就去乡下的庄子养老了。】

他将长刀收鞘,站的笔直,一脸认真地自报家门。

苏南书从上到下打量着他,心里暗自感叹,这孩子长得可真和他的名字一点边儿也挨不上。

他如今尚未长成,身量依旧摆脱不了孩子的稚气,看起来瘦瘦弱弱的,因此显得人更高了。

可眉眼轮廓已经大致长成,苏南书看着他,暗自感叹,这男孩子原来也能长得这么——风花雪月。

如果不说,寻常人怕只会将他当成勾栏里的小清倌儿,谁能想,他日日背着一把长刀,还有个柳虎这么粗犷的名字呢?

【那今天,是谁让你过来的?】

柳虎扯下腰间的令牌,递给苏南书,【是少爷。昨儿大半夜到我家去,说有事相求,我爹好问歹问,少爷才说,他在府上杀了个人。】

【他说这事儿一定会有人追究,到时候你们必然应付不来——这令牌是他给我的——让我扮作随军的人,到院子里,好好守着你们。】

原来萧城半夜出门儿,是听了霜降的话,去请救兵了。

【那他人现在在哪儿?】苏南书接过令牌,【他怎么不自己回来?】

【他——】柳虎犹豫着,【他让我带封书信给你。】

【明明日日能见面的事儿,还带什么书信?】她低下头,接过书信,那书信封在牛皮纸信封中,看样子是匆忙间写成的,但字迹却郑重工整,上面写着三个大字。

【和离书。】

萧勉房内,谢氏颤抖着手,缓缓将刘元脸上的白布盖下,她一夜没睡。

谢氏没什么背景,嫁给萧明远之前,父亲在东街做些布料生意,是个小门小户的商贾之家,姐姐许给了临街的屠户,她们家直到她遇见了萧明远,才渐渐兴旺起来。

这也就导致了谢氏私下行事,根本上不了什么台面。

萧明远这棵摇钱树眼看着要倒,苏南书不肯帮忙,她急得团团转,想尽办法要逼她就范,思前想后,心思落到了萧城的那句话上,他说。

【苏南书是咱们萧家最干净的人。】

既然你干净到置身事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