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人人都以为东宫之争将以廉政大溃败画上句点时,却不想,二月初六,穆老太爷八十寿辰,在廉和如铜墙铁壁一样的围堵中,宛娘四两拨千斤,给廉政杀出了一条活路。

得了都水台,廉和少不了有些忘乎所以,穆老太爷寿辰,他拉着一方自洹水而出的太湖石,祝穆老太爷福地洞天,福寿延年。

那方太湖石,皱、漏、瘦、美,质地通透,颇有层峦叠嶂的意境,只是这石头自洹水捞出,又从廉和手中大喇喇地拉到穆家,就不免有耀武扬威之势了。

心下畅快,廉和免不了多喝了几杯酒,几杯猫尿下肚,登时脸就红了起来,就连嗓门儿也大了不少。

【皇兄,我寻来的这方石头,好是不好,你为何一言不发啊?】

廉政坐在席间,低着头饮酒,不愠不笑,看不出什么情绪。【今日是穆老寿辰,廉和,寿星还没发话呢。】

【要说赏石,谁能有皇兄的眼界呢?我早年间就听闻,若将石头比作美人,那这天下绝色,恐怕都被这——中原柳家收入囊中了。】

说到柳家时,廉和刻意扬高了声调,宛娘眉头不经意地跳了跳。

【如今皇兄家中不仅摆着柳家的石头,更养着柳家的美人,你说——唔——你说我不问你,还能问谁呢?】

这话一说出来,席上瞬间一片寂静,众人一嘬牙花子,心想着二少主今天这是喝尽兴了。

廉和也觉出些不对,今日是穆老寿辰,他习惯了拿这事儿讥讽廉政,如今嘴上一松,话就秃噜出来了,可他却忘了,这柳家昔日的媳妇儿,他如今的皇嫂——

却正是穆老太爷最疼爱的孙女儿。

这么想着,廉和背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。

廉和正要打个圆场,说自己酒喝得多了,说了胡话,却不想那头宛娘端起了酒杯,隔空向廉和敬了敬,笑着对他说了一句——

【看美人,少主还是回家,找你的亲娘舅。】

【噗——!】

廉政坐在宛娘身侧,一口茶水喷了出来。

席上众人瞬间瞪大了眼睛,像瓜田里一只只上蹿下跳的猹。

【啊?这——】

【穆家姑娘都——这么猛的吗?】

【不知宛娘子——可还有——妹妹没有?】

这怨不得众人失态,别看宛娘子笑得温温柔柔,这一句话,对廉和杀伤力可够大的。

人尽皆知,他那亲娘舅郭莽出身不好——都不能说不好,简直是坏透了——早些年间,占山为王,郭家是靠着打家劫舍发达起来的。

与他临近的十里八村闻风丧胆,方圆百里找不到一只活鸡,除了劫财,郭莽还有一大癖好——收集美色。

饶是后来被廉康招了安,坐上了护国大将军的位置,尊荣体面一样不落,这年轻时落下的臭毛病,他却依旧没改——打下一座城,别的不干,先带着手下的兵抢鸡,抢美人。

这伤疤揭得不轻,廉和的脸当时就白了。

更何况,这句话不只是揭了他舅舅的伤疤,那句【回去找你的亲娘舅】,廉和怎么听,皇嫂都像在嘲讽他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狐假虎威。

若是往常,忍也就忍了,只是这都水台——亦或是那二两猫尿——给了廉和太大的勇气了,他当即拍案而起,指着宛娘的鼻子骂道。

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同我讲话!你一女侍二夫,又知道什么是廉耻,你们穆家一臣侍二主——】

【啪!】

廉和话还没说完,廉政的巴掌紧接着就掴到了他脸上,打得他耳边“嗡”的一声,连带着酒也醒了不少。

廉政低头睥睨着他,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,只是眉宇之间是盖都盖不住的杀气。

【廉和,你今日喝得太多了。】

廉和走了,可这场戏,却远远没有落下帷幕。

隔天一大早,穆老刚刚过完八十大寿,就手托着乌纱帽,跪在寒风中,求廉康罢免其官职,让他致仕还乡。

穆老这一跪,跪瘫了半个邺城。

先是穆家上下随着自家老太爷一同请求致仕还乡,再后来,前朝臣子也纷纷跟着跪在后头,手中拿着朝笏,递上奏折。

【一臣不侍二主,臣等无颜,自求脱去这身官服,以明己志。】

明志是假,弹劾廉和,乃至身后的郭莽才是真。

廉康在被窝里裤子都没穿好,就吓得穿着里衣跑了出来,听宦官讲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,廉康气的眼都直了。

当即落下旨意,廉和酒后失言,不能约束己身,命其躬身自省,无召不得出府,都水台一事,转交廉政代办。

这件事一度在邺城传的沸沸扬扬,得穆家女得天下的传言,又一次被验证了。

廉政一朝翻身,廉和被禁足,无异于给朝中众臣递了一个信号,那就是即便穆家曾与前朝柳家结为姻亲,但在廉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