幼宜的本身,是蚺。

蚺之大,是蟒的两倍,扛过天雷,已长出了龙爪。

巨蟒根本不是她的对手,一时间落了下乘,只剩左右逃窜的份儿,他凭借身形灵巧,绕柱而上,钻进了安宜的厢房。

幼宜杀红了眼,根本不管会不会误伤安宜,蛇尾高高举起,凌空劈下,那屋子便像纸糊的一样,哗啦啦坍成一片废墟,瞬间将那巨蟒与安宜掩盖在砖瓦之中。

【幼宜!!】荀娘大惊,欲要出言阻止,心中却也知道如今幼宜发了狂,自己无异于螳臂当车,根本没有任何用处,她飞扑向废物,哭喊着,【安宜,你可还在?】

安宜的声音缓缓从砖缝中传出,【叔母,我——我还在的——】

荀娘发疯一样将瓦砾拨开,只见废墟之下,那巨蟒弓着身子,将安宜团团围在身下,砖瓦横飞,已将他砸的遍体鳞伤,安宜却在他的护佑下毫发无损。

巨蟒得了空儿,瞅准时机准备逃走,可幼宜却不肯放过,欺身而下,一口咬住了巨蟒的半个身子,那巨蟒疼得好似断了半个身子,一时间再也招架不住,瘫在地上凄厉地嘶吼。

幼宜的口中,缓缓流下腥臭的血,沾染在她的巨颚上,狰狞可怖,如地狱恶鬼,她的眼睛缩成一条竖线,血腥味几乎让她发狂,眼底血丝迸现,那双眼睛已经被血染得通红。

荀娘看着此时此刻的幼宜,觉得她恐怖得让人陌生。

后院的缠斗引来了沈家众人,他们瞧着幼宜的真身无不吓得魂飞魄散。

沈临鑫见黑蟒在幼宜的口中,如同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蚯蚓一般挣扎蠕动,顿时吓得跪坐在地上。

孙氏跟在他身后,如同发疯一样嘶吼,【他不能死!他不能死!他死了,我的安宜可怎么办——你让她停下,停下!!】

孙氏说的没错,安宜如今与这巨蟒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这巨蟒一朝归西,便再也没有人为沈安宜借尸还魂了,她只有落得个肠穿肚烂的下场。

幼宜一心要将巨蟒置于死地,根本不顾沈安宜的死活,那巨蟒的尾巴已经疼的抽搐,像是搁浅在岸上,窒息的鱼。

孙氏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,一把将荀娘扑倒在身下,她用半个身子压制住荀娘,右手的短剑放在荀娘的颈间,冲着幼宜嘶吼。

【你再不放开,我让她陪葬!】

随着这句话,她手中力道骤然加剧,那柄短剑狠狠地扎入荀娘的肩膀。

荀娘只觉背上一阵剧痛,她被压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,眼角余光扫去,那柄短剑刺穿了她的肩膀,刀尖直直地对准自己的动脉。

幼宜终于有了些反应,她松开口中的巨蟒,转头看向孙氏,牙缝间挤出一句嘲讽,【不知死活。】

说时迟,那时快,众人根本没看清那蛇尾从何处扫来,就听得孙氏在半空中一声凄厉的惨叫,只见她的身子瞬间被幼宜咬的四分五裂,血在半空上炸裂开来,荀娘眼睁睁看着孙氏的半截胳膊落到地上,临了,手指头还在一下一下不自主地抽动着。

荀娘抹了一把洒在脸上的血,她双目茫然,像是失了魂魄一般,她抬起头,看着眼前的巨蚺嘴巴一张一合,刹那间孙氏连人带骨头都被嚼碎,吞了个干净。

荀娘猛地想起她第一次见幼宜时,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,昂起头,脆生生地叫她阿娘,她无论如何,也无法将眼前的怪物与她联系起来,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握住,喘不过来气,她一步一步爬向巨蚺,嘴中喃喃,【幼宜——幼宜啊——】

荀娘的声音破碎在夜空中,像是想要唤醒她,又像是想要找回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小姑娘。

孙氏死的时候,沈清乾被锁在书房里,正在一遍又一遍地临摹着静心咒。

【南无、喝罗怛那、哆罗夜耶。】

阿福拖着一条跛腿,一瘸一拐地跑进屋里来,当初阿福一个人扛下来所有,沈临鑫为惩戒下人,活生生打断了他的一条腿。

沈清乾看了他一眼,手停滞在半空中,他问,【二房出事了?】

阿福忍不住惊惶失色,【郎君,幼宜姑娘——她——她现了真身,当着众人的面,一口咬死了大夫人!】

笔尖的墨缓缓凝结,“啪”地一声,落在宣纸上。

【外面,是什么声音?】

阿福探头瞅了瞅,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去了大半,【幼宜姑娘——啊不,那巨蚺见血发了狂——】

沈清乾扔下狼毫,发疯一样跑了出去,只见那巨蚺直起身子,光是影子就已经盖住了半个沈家,它弓起身子,眼睛里是压不住的红光。

一声嘶吼,它俯冲而下,身子探过长廊,屋顶被掀飞,瓦砾四散,走廊上的众人哭喊着四散奔逃,那巨蚺的信子伸缩,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奴便被它卷入口中,甚至来不及挣扎,身子瞬间被咬的稀烂,一命呜呼了。

整个过程不过数秒,落在沈清乾眼中,像过了半年那样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