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娘的心一瞬间如坠冰窟,甚至隐隐生出一丝懊悔,幼宜若不是邪祟,此行自己无异于是将她推入万丈深渊,可即便幼宜是邪祟——

荀娘也只想让她被正道渡化,前去往生,绝不是如今这样平白落入其他妖鬼腹中!

【阿娘——!阿娘——呃啊!】

正想着,忽然听见幼宜的声音越来越近,荀娘顺着门缝看去,只见昏暗之间,幼宜从正殿仓皇而出,脚下不知是什么邪物,足足有手臂粗,正撕扯着幼宜的衣裙,想要往她身上爬去。

荀娘眯着眼仔细看——这地上密密麻麻的,竟挤着成片成片的硕鼠!

那些硕鼠有的已经肠穿肚烂,有的下肢被啃成了枯骨,但上半身依旧灵活自如,拖着残肢啃食着身边的同类,齿间血肉横飞。

幼宜一边跑,一边不断将这些老鼠从身上打落下去,纵使力气比这些老鼠大上许多,却寡不敌众,渐渐无力招架起来。

那些老鼠物一波接着一波,幼宜筋疲力尽,衣衫已经被咬的稀烂,胳膊上、手上千疮百孔,他们用齿爪死死扣住幼宜的衣服,三步并两步就爬上了幼宜的后背,窸窸窣窣地正准备向幼宜衣领内钻去!

荀娘吓得大叫,【幼宜!后面,快打后面!】

这一声喊惊动了鼠群,它们瞬间停止了攀爬,齐刷刷扭过头看向荀娘。

【吱——】不知是哪只硕鼠先反应过来,掉转头就要向荀娘所在的厢房内冲来!

继而是成片成片,几乎将人淹没的鼠群齐齐逼向厢房处,声嘶力竭地叫着,两颗长牙上下磕动,阴诡至极。

方才还纹丝不动的木门,此刻犹如狂风中飘摇的叶子,被鼠群们撞击得摇摇欲坠。

杏儿见状慌忙上前抵住木门,一脚一脚踹着想要从门缝中钻进来的老鼠,显然这一招并不怎么奏效,这些老鼠像是饿疯了一样,竟开始扒住门框啃咬了起来。

厢房这头吸引了鼠群的注意,幼宜渐渐从鼠群中挣脱开来。

能走一个是一个,荀娘心一横,冲幼宜大喊着,【快走!你快些走!这地方不干净,你不要再管我们了,快去叫些人来!】

幼宜闻言,看着荀娘沉默了两秒,像是下定决心一般,转头跑了出去。

木门经不住鼠群的啃啮,从底端渐渐裂开一道缝,一只老鼠竟豁了命去,生生挤进来半个身子。

杏儿下意识抬脚就跺,一瞬间那老鼠的脑袋被踩的四分五裂,汁水飞溅,一股腥臭直冲鼻腔。

不等荀娘与杏儿反胃,恍然间天旋地转,四周墙壁急剧收缩,脚下踩着的地板竟像是活了过来,上上下下剧烈地蠕动着,有如翻江倒海之势。

地上的硕鼠随着地板的起伏,一波又一波地向木门上砸去,这些硕鼠像是受到巨大的惊吓,吱哇乱窜,瞅准了机会就向木门里钻来。

随着墙壁的收缩,氧气越来越少,房间内几乎陷入全黑,最后一丝阳光也没了。

杏儿渐渐筋疲力尽,由于缺氧心跳得飞快,她用肩膀抵住门,颓坐在地上,哭着说,【夫人,我们等不来幼宜姑娘了。】

荀娘双手抖得已然发软,她认命地闭上眼,伸手抱住杏儿,将杏儿牢牢护在怀里。

主仆二人不再抵抗,瘫坐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——

忽然间,门外的鼠群停止了冲撞,继而是一声又一声怒喝,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搏杀——

幼宜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半人高的木棍,脸上身上几乎被血浸透,分不清这些血迹是来自于鼠群还是她自身。

她就这么咬着牙,在鼠群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。

那些老鼠被激怒,抱着幼宜的小腿张口便咬,幼宜却根本不顾自己,咬着牙,一棍一棍将那些欲要冲进木门的老鼠捣成了烂泥。

双腿已被咬的没一块好肉,幼宜吃痛,一个不慎站立不稳,直直向地上跪了下去。

荀娘的视线落在那鲜血淋漓的小腿上,她看得清楚,幼宜是同她一样的血肉之躯。

自己一心算计,满心想着如何置她于死地,而幼宜,宁可被咬的体无完肤,也要回过头来,不愿弃自己而去。

荀娘颤抖着双手,趴在门缝处,哭着问幼宜。

【你为什么还要回来,你快些走吧,傻孩子,你为什么还要回来!】

荀娘的哭声被密密麻麻的鼠群搅得细碎,幼宜自血泊中抬起头。

【我为了能见你——等了好久好久——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——】

【阿娘,我——我不是妖——】

幼宜双手撑着棍子,跪在一群又一群的老鼠尸体之上,在她脚下,是一只又一只或是被踩烂,或是被木棒锤烂的老鼠尸体,她看向荀娘,眼眶中缓缓划过一滴泪。

这一滴眼泪彻底击溃了荀娘所有的防备,她咬着牙,凄声哭喊着。

【幼宜——你走吧,阿娘求你了——】

荀娘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