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林小云喝下第四碗酒的时候,林添财回来了,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。

林叔夜问道:“看舅舅这笑,是有好事?”

林添财将手里的粗布麻袋往外甥面前一丢,那袋子能装七八升米大小,这时装了半袋子的东西,一丢下,砸了沙上一个坑,林小云叫道:“什么东西这么重啊?”

林叔夜打开一看,只见里头半袋子都是银子!林小云也凑了过来,哇了一声叫出来:“银子啊!这么多银子啊!”

这么半袋银子,少说也得有二三十斤!

林添财奇道:“云娘的声音怎么变粗了?”

林小云慌忙掩饰:“喝了酒……”假装打了个嗝:“喉咙有点哑。”马上把头低下了。

林添财正高兴呢,也没细想,眼睛都弯了起来:“我刚才秤过了,足足三十斤!”

林叔夜眼睛一亮:“那就是……”

林添财笑道:“那就是四百八十两,我验过成色了,是用他们佛郎机土法炼的银团,回头咱们回广州还得重新炼过,但估摸着也得有四百两,哈哈,哈哈!这才只是订金呢!发财了,发财了!这生意要是做成了,光是这一笔,当我以前跑三年!值了,值了!凰浦绣庄这笔买卖,阿夜,咱们押对了!”

他一屁股坐在沙滩上,直接抱着酒坛子就狂喝了两口,碗里剩下的菜肉也不管有没有人吃过的,就往嘴里塞,吃喝了几大口后,才说:“要说赚钱,这海上来的银子才真是海了去了!放在广州的时候,我可不敢想能这么赚钱的。”

其实海外的财富,总量未必能多过大明,但在大明内部已经形成稳定成熟的市场,林添财要赚成熟市场上的钱就必须锱铢必较,可一到海外,这边对中华货物的需求之大、要求之宽,与海内的情况根本就是两回事,所以林添财便觉得这生意好做!

林叔夜掂了掂袋子,心里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,他又问:“他们要的货是什么?”

林添财摆手:“这个你先不要管!现在才赢两轮呢,来的还不算大客——如果能再赢一两轮,把名头再打响一点,嘿嘿,那时候千金订单肯定都不在话下了,哈哈,哈哈,哈哈!”他说着拍拍外甥的肩膀:“这些交给舅舅就好,你就一门心思放在斗绣上,你们斗赢了,这银子啊,就会像海水一样涌过来!”

这段时间他为了帮林叔夜支撑绣庄的运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,甚至连铺头的股份、老家的田产都抵押了,直到这时才见到实打实的银子,心里一个宽松,几乎就想大醉一场,然而酒坛子靠到嘴边,忽然打了自己一巴掌:“不成不成!事情才干到一半呢!可不能这会子松懈。”甩手把酒坛子砸了,把银子拿走去藏了起来,然后又跑了出去。

林叔夜问:“舅舅做什么去?”

林添财也不回头,一边走一边道:“我去雇几户渔民帮忙守夜!”这几日他买吃买喝买消息,已经窜熟了几十户渔民,在里头相中了几户实诚的,出钱雇了他们开到附近,轮流在暗中守凰浦绣庄的驻地——凰浦绣庄刚上岛的时候一文不值,但现在就不一样了,那几百两银子不说,丢了也只是肉痛,但高眉娘的安全现在在林添财眼里已经是头等的大事——有了她在,凰浦绣庄打响名头只是迟早的事,只要凰浦绣庄打响了名头,订单银子自然会源源不绝——因此出不得半点差错!

林叔夜见舅舅行事谨慎而有章法,心里头更是宽了,忽然有个今晚为他们煮饭的渔家妇来报:“有人来找。”

林叔夜过去一看,却是那个朝鲜绣娘李绣奴,心里正奇怪,那李绣奴肩头上还扛着个行礼包袱,对着林叔夜就拜,林叔夜赶紧扶起问她怎么了,李绣奴退了两步又拜下去,说:“求见贵庄高师傅一面。”

林叔夜微一沉吟,让她且等着,自己到船边叩问,高眉娘听了之后道:“请她过来。”

她自己收拾了一下,戴好面具出舱,李绣奴已经跪在船边的沙滩上,磕头道:“朝鲜李绣奴,求高师傅收我为徒,我想学上国刺绣。”

高眉娘刚才在舱内已有猜测,出来再看她的行装模样更猜到了几分,这时听见也不太意外,没有答应,也没有拒绝。

李绣奴又将头伏低了几分说道:“朝鲜李绣奴,求高师傅收我为徒,我想学上国刺绣。”话还是同样的话,语气却更加卑微。

高眉娘这才开口问道:“你为什么要学刺绣?”

李绣奴道:“我出生在一个小渔村,村子贫苦,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,村中老人到做不得活时,常常结筏出海。”

两人说话时,林小云也过来看热闹,喜妹伺立在旁,黎嫂也在旁边,这时听了奇怪,林小云问道:“结筏出海是干什么去?打鱼吗?”

李绣奴道:“人老到做不了活了,哪里还能打鱼?便是为了减少家里消耗,为儿孙存多一份口粮,所以结筏出海,自死去了。”

黎嫂和喜妹忍不住都惊呼出来,心头甚是不忍,她们虽然也都是贫苦人家出身,但广州地方富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