凰浦绣庄和朝鲜济州绣坊的比赛仍然在乾一号上进行,这一次周围观看的人数,竟比昨日多了数倍——原来第二天的斗绣,能脱颖参加的只剩下十六庄八组,因此每一对斗绣都能独占一艘巨舰的甲板,斗绣现场马上就变得宽敞了许多,此其一;经过昨日一战,凰浦绣庄声名鹊起,尤其还有“邪术”的传说更是惹来了许多绣庄、渔民的好奇——因此比赛还没开始,乾一号的甲板上已经挤了上百号人。

若是换了昨日,黎嫂见到这阵仗非心虚畏缩不可,但昨天连福瑞德都打败了,现在要对阵的不过是区区一个属国朝鲜的绣坊、首关献绣排名二十九者,那还有什么可怕的?

因此便是黎嫂也昂首挺胸,走上甲板。

林添财猜到陈子丘可能就躲在乾一号,所以也没去别的地方流窜打探,与林叔夜一起上船,在休息的遮阳棚内对林叔夜道:“昨天黄字组那边,朝鲜另外一个绣坊全罗绣坊败了。”

棚内众人哦了一声,也没人惊讶,既然连福瑞德这等实力都意外出局,那个什么全罗绣坊败了也不出奇了。

林添财继续道:“然后他们两个庄子连夜接触,听说全罗绣坊的两个高手转投到济州绣坊这边来,所以今日我们遇到的师傅里头,会有两个是全罗绣坊的。”

黎嫂叫道:“怎么还能这样!”

林叔夜想了想,说:“既然云娘可以脱离潮大发来为我们凰浦效力,那全罗绣坊的人脱离了到济州绣坊效力,当然也就可以。”

黎嫂道:“这……这不一样啊!”

“哎,无所谓啦!”林小云道:“反正区区朝鲜绣工,能有几斤本事?咱们强对强、硬碰硬,直接干趴他们就是了!”

林叔夜听得皱眉,心想这云娘挺漂亮一个人,怎么说话这么粗俗?但他舅舅的观感却与他相反。

“对,对!”林添财如今对自家绣庄的实力也是信心十足,“竹竿娘子,你虽然是个女的,说出来这话却很对我胃口啊。”云娘长得高挑,所以就被林添财叫作竹竿娘子。

这个遮阳棚搭的地方是被设计好的,一板之隔就藏着脸还没消肿的陈子丘主仆,靠着两个挖好的窟窿能看到外头的场景。

歪嘴伴当道:“这个娘子人长得漂亮,怎么说话这么粗。”

“他才不是什么姑娘!”陈子丘恨恨道:“是个人妖!人妖!”

“嘘,二少小声些,可别被外头听见了。”

一个评审来到甲板中间,宣布道:“昨日初战,决出一十六庄晋级。眼下为现场斗绣第二轮,此乾一号赛场由甲乙双方对决,甲方为大明广东布政司广州府凰浦绣庄,乙方为大明朝鲜国全罗道济州绣坊。双方应比者请出列。”

因朝鲜乃大明属国,所以其地位与广东布政司相对应,那济州绣坊位于济州岛,本身刺绣水平十分落后,却因位于海路要冲,因此有许多走私商人在岛上出入,知道有这场海上斗绣的存在,便有商人集资悬赏,在国中征集刺绣高手组成济州绣坊到此应战。

朝鲜国刺绣起源也算早,最早的刺绣约莫在东汉年间,但此后颇有断续,延至嘉靖年间,其刺绣渊源主要继承自元朝中原刺绣的东传,李氏朝鲜立国之后逐渐分为宫绣、民绣两派:宫绣主要用于国王、百官的服装与生活用品,式样与色彩等级森严;民绣则在身份等级区分上较为宽松,色彩也相对丰富,而水平相对较低。就地区水平而言,则以京畿道水平最高,然基本被宫绣所统治,其次则是按照受大明影响之深浅,北胜于南——因北边与大明接触较多所以刺绣水平也相对较高,越往南水平等而下降。直到近年因海上贸易往来的接触,才让朝鲜南部的全罗道一带刺绣水平有所飞跃,尤其是民绣的水准有明显的提高。

这时双方应比者出列,评审介绍道:“乙方出列者:李银珠、朴恩惠、李绣奴。”

三个朝鲜妇女听到名字走了出来,神态都颇为拘谨,前面两个大概三十多年纪、后面的李绣奴看来却只有二十上下。

跟着评审介绍:“甲方出列者:黎周氏、陈云娘、高眉娘。”

斗绣尚未开始,朝鲜的两个个绣娘先说了几句话,众人都听不懂,幸而那个济州绣坊的坊主自己当起了翻译来:“我方绣娘说,大明是天朝上国,待会斗绣,你们可万万不能用邪术!”

这话说出来,在场观众就窃窃私语起来——这里有一半的人都是想来看“邪术”的。凰浦绣庄这边则觉得好气又觉好笑,对方倒也不是故意刁难污辱自己,而是真的怕他们用邪术。

林叔夜正色喝道:“光天化日、朗朗乾坤,哪有什么邪术,这种谣言不许再提。”

济州坊主道:“那贵庄是不用了?”

林叔夜道:“本来就没有邪术,如何用来?”

济州坊主道:“那就好,那就好,总之待会如果用了邪术,那就是你们输了。”

林叔夜一拂袖不再理会他。

评审道:“此轮对决乃现场斗绣,